42

 

7

 

“哦——陆地——”

 

“喂喂不要直接从船上往海里跳！”英格兰几乎破音，“你是野兽吗！给我先把船停好！”

 

“有什么关系嘛。”阿尔弗雷德甩甩头发上的水，冲英格兰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划船好累，hero觉得还是直接游过去更快。反正你是幽灵，又不需要坐船。”

 

是啊，是啊，当然，英格兰翻了个白眼，但是船怎么办？他已经懒得问阿尔弗雷德了，可以想见，对方一定会给出一个兼具满分想象力和零分实践价值的答案。英格兰飘在阿尔弗雷德后面，看着他轻巧地游上岸，倒出口袋里的东西、把外套拧干了系在腰上、脱下鞋提在手里，在沙滩上踩出一个个湿漉漉的脚印来。英格兰跟着阿尔弗雷德走了一段，意识到对方似乎在找什么东西。

 

“你在找什么？”

 

“找点能当武器的东西。”阿尔弗雷德说，“陆地上不比海里，随时可能遇到攻击……我得有反击的余地，英格兰。”

 

“我看到你刚刚把一些黑色的铁块丢在沙滩上了。”英格兰陈述道。

 

“对，”阿尔弗雷德有些烦躁，“我和亚瑟的手枪都被丧尸咬坏了，带在身上太占地方，只能先扔了它们。如果我拿的不是这么小的手枪，倒是可以用来当棍子使。”

 

亚瑟。阿尔弗雷德意识到自己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想起亚瑟了，但奇异的是，他竟一点也不感到担心，就好像亚瑟从没离开过他一样。唯物主义者不应该因为自己的“感觉”而轻易安心，不是吗？但即使被人说成是英雄的盲目乐观也好，阿尔弗雷德依然认为，这种冥冥之中的“第六感”是有据可循的。无论如何，那个和亚瑟从长相到名字都很相似的英格兰会出现在这里，本身就是一件可以称为奇迹的怪事。

 

阿尔弗雷德最后在一小片潮湿的沙坑前停下脚步。

 

“……我以为你刚刚说的‘武器’是可以用来杀人的东西。”看着阿尔弗雷德从沙地上捏起几只螃蟹，还试图举到他眼前进行炫耀，英格兰有些语塞。

 

“要先吃点东西嘛。Hero已经一天没吃饭了喔，英格兰，你不饿吗？”

 

幽灵应该有饥饿的感觉吗？英格兰不是很确定地看着阿尔弗雷德把他那件半湿的外套扎成一个兜子，往里面丢进他刚刚捏死的螃蟹，又往海里走了一段，再找了些贝类一并拢进去。

 

“早知道刚刚在船上的时候就应该抓点鱼……”

 

“如果你没把船扔掉的话，现在我们也能回去抓鱼。”英格兰指出。

 

“我以为上岸就会被攻击的。”阿尔弗雷德抓了抓头发，“‘他们’一直以来都很……人多势众，我想如果我们在浅水区被太多丧尸一起攻击，反击不成还能游回船上，再找其他途径上岸。但如果连小艇都被他们打坏的话，那就完全无计可施了。”

 

显然，这条海岸上一片祥和的景象完全不在阿尔弗雷德的预料之中。

 

英格兰有些惊讶地看着阿尔弗雷德。他一直以为对方仅仅是凭心情办事，没想到这个看起来很年轻的人类男孩在行动之前也有一番自己的计划。不过，说来也是，如果所谓的“丧尸危机”真有阿尔弗雷德形容得那么可怕，那么在如此严峻的危机下依然存活的阿尔弗雷德……和他的朋友亚瑟，当然也不可能是那种普通的热血莽夫。

 

下意识地，英格兰把“阿尔弗雷德的朋友”也划在了“存活”的范围内，尽管他自己也不知道原因。是啊，阿尔弗雷德是一个那样乐观又积极的年轻人，也许他只是不想让这样的人伤心，就算他还不知道阿尔弗雷德到底是哪个国家的人，那也没关系。虽然他已经开始对这个开朗的年轻人有好感了，但他不得不承认，阿尔弗雷德看起来一点也不像是英国人——不过他看起来也不像是法国人或是西班牙人。鉴于这里的时间好像正处于自己原先所在年代的几百年后，阿尔弗雷德还有可能是那片新大陆上成长起来的男孩，英格兰想，因为开阔的土地总是孕育着热情而大胆的子民。事实上，要不是突然出现在一条结构怪异的船上，他本就已经在造访那片大洋彼岸辽阔土地的半路上了。

 

换句话说，阿尔弗雷德很可能就是个英国人。英国殖民地的人们当然也是他的子民，而英格兰对新大陆殖民一事势在必得。想到这里，英格兰的嘴角不由带上了点笑意。

 

很可能是英国人的阿尔弗雷德正在一个洞窟前向他招手：“Hey——我发现了一个超超超绝赞的洞窟，我们先在这里扎营吧——”

 

“来了。”英格兰愉悦地回应道，“注意你的句子结构，阿尔弗雷德，还有不要乱用时态。”

 

“？”

 

 

 

 

 

 

8

 

连日海上航行之后就直接掉落到这个莫名其妙的时空，英格兰已经不记得自己有多久没和人围在火堆边烤肉吃了。阿尔弗雷德不知道从哪弄来一些木条，已经生了火，又用海滩上拾来的石块垒起了小台子，以便支撑起简陋烤架。可怜的螃蟹们八脚朝天地被阿尔弗雷德倒扣在木棒上，英格兰凑近看了眼，发现它们中有两只还没死透，脚在胡乱挣扎着。阿尔弗雷德时不时用小树枝戳两下，以防它们从眼皮底下逃走。

 

“要帮忙吗？”

 

“什么？”阿尔弗雷德抬头，“……你会烤？”

 

“别小瞧人，说到烤肉技法，我可是很擅长的。”英格兰半眯起眼睛，回忆起一些过去的经历，话音不由得带上了点得意，“不管是鱼虾，还是肉类……总之，要不要试试皇家烤肉？一般人可没有这个待遇哦。”

 

“……还是算了。”阿尔弗雷德转开视线，“感觉会重蹈覆辙。”

 

“什么意思啊！别人好心请你吃！”英格兰的眉毛和眼睛很快拧作了一团，冲过去捏阿尔弗雷德的脸，“把话给我说清楚，阿尔弗雷德！”

 

“放手啊亚瑟！”阿尔弗雷德大叫，“我的牙好冷——好冷啊啊啊！”

 

“活该。”英格兰哼了一声，“还有，我不叫‘亚瑟’。”

 

“当然知道。但是是谁让我到陆地上‘尽量这么称呼，以防变成靶子’？”阿尔弗雷德鼓着脸不爽地看着英格兰，闭口不提自己刚刚真的有那么一秒钟差点把他们两个混淆了的事。这不能怪他，那两个人恶劣的地方简直一模一样！

 

“知道就好。”英格兰满意地放开阿尔弗雷德的脸。联想到阿尔弗雷德的国籍问题后，他现在心情很好，并且决定尽可能对他的人民宽容一些。“为了避免你的健忘症加剧，我现在就来画法阵尝试召唤你的朋友。”

 

……不，亚瑟温柔多了，英格兰根本是超级加倍，他还动不动就喜欢人身攻击别人，阿尔弗雷德愤愤不平地想。

 

英格兰咬破右手手指，让血液慢慢地滴落，点画出一个悬浮的半透明小圆阵。只是召唤有明确姓名和长相的普通人类而已，并不需要太多魔力，就算是幽灵的身体也做得到。英格兰心里回忆着阿尔弗雷德给他讲过的关于那个人类“亚瑟·柯克兰”的故事，闭上眼睛，集中精神开始默念召唤咒语。好了，不要再分神想阿尔弗雷德的事，现在……

 

……亚瑟·柯克兰，如果你能听到我的声音……

 

 

 

 

 

 

 

 

9

 

“琼斯，你要来点烤饼吗？”

 

“不要叫我琼斯，那会让我想起课上被点名的尴尬回忆。”阿尔弗雷德哼哼着说。他正趴在亚瑟·柯克兰的床上，试图用四块颜色各异的乐高积木来演绎一场超级英雄PK邪恶力量的巅峰对决。烤饼什么的，完全没可能在这种关键时刻进入hero的大脑，对吧？

 

“那一定是因为你总在挑衅教授。”亚瑟头也不抬，手上还在处理着什么东西，“我也记得你那有名的‘尴尬回忆’——不是每个人都有幸在罗马的课堂上被当做人体画布整整五小时，并且事后还有幸登上新闻部的校刊封面，你应该感到荣幸，琼斯。……阿尔弗雷德。”好吧，他还是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这绝不是因为阿尔弗雷德有一双让人难以拒绝的蓝眼睛，亚瑟意志坚定地想。

 

“啊啊啊啊啊不要再说了那个油漆的味道真的超级难闻！我这辈子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那种事了！”阿尔弗雷德嘭地把自己砸进被子里，制造了一个深深的美式凹陷。亚瑟在巨大的响声中被迫停下手头的工作，为他的床垫默哀了一秒——它很可能已经有了一个洞。也许不该用这个刺激阿尔弗雷德，毕竟每个人都有他难以忘怀的尴尬时刻，比如，要是那几个损友把他喝酒后的样子拍视频发到网上，亚瑟也难以保证自己不会起一些杀心。确实，将心比心。亚瑟回过头，在看到那里并没有新增一个人形大洞的时候，他快速地原谅了阿尔弗雷德对自己的床所做的一切。

 

“所以说不要挑衅罗马不就……等等，是谁刚刚还说自己是伤员的？”

 

“呃，你一说我的骨头好像更疼了。”

 

阿尔弗雷德面色惨淡地抬起头，朝亚瑟露出一个虚弱的笑容来。噢……亚瑟·柯克兰总是对这种笑容很没办法，就算对方事实上是那个一身肌肉的“Super Jones”也一样。他叹着气走到床边蹲下身，“你需要我的帮助吗？”

 

阿尔弗雷德点点头，于是亚瑟又开始在抽屉里翻找他的魔法棒。虽然现如今骨折这种小事只需要躺两天就能恢复，但其中的疼痛感却一点儿少不了——亚瑟正是在帮阿尔弗雷德寻找一些能止痛的东西。

 

阿尔弗雷德趴在床上盯着那顶金色的发旋看了一会，感觉体内尖锐的痛感越发难以忽视。他决定通过说话来转移注意力：“所以你觉得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该死，我到底把我的魔法棒放哪儿了？

 

“我在校刊封面上的特写照片。”阿尔弗雷德说，“是不是特别帅？”

 

“天啊，我还以为你会觉得尴尬！” 

 

“为什么会尴尬？我觉得有种抽象先锋艺术的感觉。”

 

所以他真的只是觉得油漆难闻，亚瑟绝望地想。我刚刚怎么会和这家伙“将心比心”？

 

“我能不能不发表评论？”

 

“不行，亚瑟。”阿尔弗雷德说，“这是必做题。”

 

“好吧……从客观的角度评论，是挺帅的。”

 

“我就知道！”阿尔弗雷德高兴地说。然后他被一个有尖角的物体敲了头。

 

亚瑟握着一支顶端是黄色星星的棒子，居高临下地看着阿尔弗雷德：“好了，帅气的封面明星先生。现在，趴着，别动。”

 

“呃，你打算怎么做……？”

 

“我会在你身上施加治疗魔法，这能让你感觉好一些。”

 

“不不不，就算我说了什么让你生气的话，也没必要诅咒我吧！”

 

“对你还用不着诅咒！”亚瑟瞪了他一眼，“我要专心念咒语了，如果不想让自己四肢分离，你就安静点。”

 

“绝对是诅咒吧！！！”阿尔弗雷德大叫，“你要对我用刑是不是？我都闻到火的味道了！”

 

“闭嘴……什么火的味道？”

 

“就是……”阿尔弗雷德抽动了一下鼻子，试图分辨空气中焦糊味之外那若隐若现的香气究竟来源于何种物质，但亚瑟大概是个真正的魔法师，他能将邪恶的源物质隐藏在势如破竹的进攻阵列之下，藏得万无一失，不叫阿尔弗雷德闻出一点端倪。

 

……不对，慢着，等一下，逆转思维。

 

“你刚刚是不是说了烤饼什么的？”

 

“……”

 

“……”

 

“啊！”亚瑟发出一声惨叫，“我忘了！”

 

焦糊味更浓烈了。阿尔弗雷德胆战心惊地看着亚瑟灭火、处理灶台、从一个不明容器里取出一些不明物质放置在餐盘上，亚瑟的操作甚至显得有些熟练，而阿尔弗雷德不愿去想其中原因。五分钟后，一盘明显遭受过严酷火刑、但还身残志坚的烤饼（暂命名）被放置在了阿尔弗雷德的眼前。

 

“这到底是什么啊。”

 

“……烤饼。”

 

“不管怎么看，这也不可能是食物吧。”

 

“少啰嗦！还不都是你的错！”亚瑟恶狠狠地说，“不吃就给我。”

 

“Hero已经一早上没吃饭了，才不要。”阿尔弗雷德飞速抢过盘子，抓起一片塞进嘴里，“……哇，真是意料之中的难吃。” 

 

“所以我都说了，不吃就给我！”

 

“才不要~！”

 

 

 

 

 

10

 

英格兰感觉自己只是做了个短短的梦，但醒来时却异常疲惫，像是和人打了三天三夜，又跳到海峡里游了四个来回，而且上岸后还没有干净的衣服穿。他花了一段时间才让意识完全清醒，并意识到从刚刚开始就一直扰乱视线的眼前那一丛金色是……他那位活泼过头的临时旅伴的头发。

 

“…………阿尔弗雷德。”

 

“你醒了！”阿尔弗雷德欢呼，“天啊，我差点以为你死了。你突然就倒在地上，心脏也完全不跳，hero真是想不到什么办法……”

 

“幽灵本来就不会有心跳，冷静一点，阿尔弗雷德。该死，我怎么感觉头好重。”

 

“……所以就只能在你的额头上放两个汉堡咯。不过因为它们会直接穿过你的脑子，hero只好在下面又垫了一些石头，让汉堡的位置能刚好悬浮在你的额头上。”

 

“？？！？”英格兰僵硬地坐起来，并同时感到有什么撕扯着自己的后脑。拜托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放了什么东西？”

 

阿尔弗雷德向他背后一指。英格兰回头，艰难辨认出石块上那两个疑似海草夹贝肉的不明混合物，然后不情不愿地把那堆诡异东西和阿尔弗雷德说的“hamb”什么的单词联系在一起。好吧，他现在知道自己为什么会那么累了。这玩意是什么现代人的生物武器吗？

 

“嗯？不是啊。”英格兰发现阿尔弗雷德已经抓起其中一个混合物塞进了嘴里，“是汉堡哦。好吃的。”

 

“不要在英语里面生造出这种邪恶的词！”

 

“什么啊，英格兰你到底是哪个世纪来的古董，汉堡可是已经流行了两百年的热门食物，和生造什么的完全不沾边啦。”

 

“……那未来的我一定已经做了两百年的噩梦吧。”英格兰喃喃道。

 

“哦，对了！”阿尔弗雷德像是想起了什么，“你刚刚好像确实是做了什么梦的样子，一直在说梦话诶。”

 

“是吗？我都说了什么？”

 

“嗯……好像是烤饼，还有念咒什么的……喂，你该不会是打算趁hero睡觉的时候诅咒我吧。”

 

不，要对你下手根本不用等到你睡觉的时候，只要对那个“汉堡”什么的东西下毒就好了，英格兰默默想道。话说回来，梦里那家伙不会就是阿尔弗雷德吧……所以我刚才是召唤到了一段“亚瑟”的记忆？

 

不不不，如果是那样的话，这回忆里面蕴藏的感情温度未免也太烫人了点。英格兰有那么一瞬间感觉自己就像未经主人允许偷看人家日记本的变态——可这**又不是我自愿的！

 

啊，可恶的亚瑟·柯克兰。英格兰知道有些魔法师会在自己的记忆里下咒，以防被其他人窥视，但他没想到亚瑟·柯克兰也是一个货真价实的魔法师。也许那个人类的魔力根本和自己不相上下……该死，这次大意了。

 

“所以呢？你到底梦到了什么？”

 

“这是大英帝国的军事机密，无可奉告。”

 

“什么？！这是犯规！”阿尔弗雷德委屈地说，“我们现在可是同舟共济的末日探险英雄小分队伙伴……”

 

“趁别人睡觉时候往伙伴的脑子里投放生化武器也能算英雄吗？”英格兰冷笑（他拼命冷笑以避免自己露出更可疑的其他表情），伸出一指戳向阿尔弗雷德的胸口（手感竟然不错）。“自说自话也给我差不多点！”

 

“完全不痛！”阿尔弗雷德惯例大声发表评论，随即又忽然愣住：“咦、英格兰，你的手竟然没穿模了？”

 

……这是怎么回事？

tbc

怎么还有一更才能结束当前part啊，我累了，为什么我废话这么多